文／Q Place表演教室
前幾天，導演許傑輝來到Q Place表演教室和小棣老師一起模擬教學、伸展筋骨。只要有空檔，大夥兒就擠著找輝哥聊天，聽他講話是件有趣的事，他會把腦子裡醞釀許久的創意、點子，行雲流水自然演練出來，時而逗得全場笑呵呵，時而讓大家禁不住熱淚盈眶，許多節目企劃就是這樣激發出來。
那天，和輝哥聊到和文英阿姨在《佳家福》、《母雞帶小鴨》演出的趣事，還有為動畫《魔法阿媽》的配音的過程。這幾部都是王小棣老師執導的作品，五、六年級的觀眾都有深刻的印象，至今再看，依然經典。《魔法阿媽》由文英阿姨配音，許傑輝則扮演「酷羅」，兩人在當時都非配音員，但也就是因為「非專業」反而更自然生動有趣。
提及文英阿姨，輝哥有一拖拉庫的故事，也有深深的思念。他笑說：「前幾天超想念母啊（乾媽），我就開著車載老婆去三芝北海福座寶塔看文英阿姨，還把她帶『出場』講八卦、喝咖啡、賞夕陽！」
▲導演許傑輝和老婆請示地藏王菩薩後，帶著「母啊」文英阿姨去美美的咖啡坐坐，看風景說八卦，中間那一杯是文英的，輝哥說，母啊很在乎咖啡杯是不是美美的，他特別請服務生挑中這組。（圖／好風光創意執行提供）
那「過程」，聽得坐在表演教室的我們全都笑中帶淚。大夥兒一邊聽一邊笑，可是聽到最後，眼睛還是出汗了，「因為我們都是看文英阿姨的戲長大的啊！」她那粗粗的聲線，遠遠就靠腰靠腰的喊叫依稀仍在腦中迴盪著，這位「國民阿嬤」、「全民阿姨」實在是影劇圈中的異類。
「1988年，我擔任《全家福》助理，她是演員，每次拍完戲，本來要先全員載回公司，但想說她是長輩，乾脆直接開車送她回板橋，這一段『溫馨接送情』把我們感情愈拉愈近，我自己也很享受那種感覺，日子一久，就母啊母啊地叫。」文英阿姨也一直是輝哥的人生導師，「她曾經告訴我，藝術這種東西是無底深坑，學無止境，提醒我不可以志得意滿。」
和文英阿姨的感情，猶如親母子，「母啊」往生後，輝哥仍常常去看她。前幾天，他開車載著老婆到處閒晃，「走走走，去看看母啊。」兩人一路開到三芝北海福座看乾媽，他們非家屬，得先用身份證換卡入塔，一進去他就像從前一樣喊：「母啊，哇擱來囉。」接著，他把最近發生趣事講給阿母聽，「那一天，講一講，忍不住眼睛酸酸鼻子癢癢，我感覺好像母啊就在旁邊和我對話：「哎唷喂啊，ㄏㄡ啊啦，里是哩靠腰喔（哎～唷，好～了～啦～，你是哭什麼啦）！ 」
「我說，母啊，我們帶妳出去走走好不好？如果妳想一起出去晃晃，就是人頭（用錢幣擲茭），表示妳yes，很想去，如果no就數字喔。」輝哥連三次擲茭都是「人頭」。「阿母，我知道妳很想出去玩，但是我還得幫妳跟地藏王菩薩請假，祂答應才可以出去喔。」
「我馬上請示地藏王：我想帶我乾媽出去喝咖啡，你放心，我們不會亂跑，如果你願意讓我乾媽請假，那就人頭，如果實在沒辦法答應，那就數字。」結果又連續三次聖杯。「等於連續六次OK耶，我和老婆就這樣開開心心帶著文英阿姨去海邊很有FU的餐廳喝咖啡！」
輝哥輝嫂倆人點了三杯咖啡，服務生還問另一杯打包嗎？輝哥笑說，沒有，你放這邊就好。「我和老婆還有文英阿姨就這樣亂聊瞎說，還問她有沒有聽到海浪的聲音，看到遠方的美景。後來快黃昏了，我又告訴乾媽：母啊，太陽要下山嘍，如果要回去就人頭，如果還想再坐一下就數字，結果是還想再坐一會兒。」
「我們又繼續坐著，說說笑笑，聊聊八卦，一切就像從前，沒有改變；賞了美麗的夕照後，我哄著阿母：母啊，天色真的要暗了，妳要回去報到了喔，我怕地藏王菩薩找不到妳，會擔心哩，該回去了，放心放心，我們會載妳回去。」那一天，輝哥、輝嫂和他的阿母文英阿姨度過一個平靜、美麗的午茶時光。
▲一段「溫馨接送情」後，文英阿姨和許傑輝成為「母子」。（圖／好風光創意執行提供）
許傑輝性格敏感、敏銳、細心，對周遭的人事物充滿感覺、懷念，他笑說：「不管做哪一件事，就是專注、努力，除了認真，還要對生活有感，對過往每一階段的人、事都充滿感謝和懷念，那些無形的東西都是創作的養份。」
許傑輝還提及和王小棣老師這二十多年來的師生緣份，「從老師創立的民心影視開始，我就進入公司學習，每次看到公司的導演們包括：蔡明亮、游堅煜、楊冠玉、陳玉勳等導演的作品成型，就非常興奮；那時作品一完成，導演們就說：來來來，看一下影片！我就覺得，哇，還未上線，就可以比別人先看到影片，真棒耶。」
許傑輝熱愛表演，也是幕後工作人員，他曾協助蔡明亮拍攝《快樂車行》，當時蔡導說要「拍很多活的蟑螂」，他緊急找當地里長伯一起「抓蟑螂」，「不能噴藥喔，會死會昏，也不能拍打喔，會爆漿，但如果太輕，腳斷了，鬚沒了，統統不行，蔡導就是要活生生完完整整的。」
這廿年來，一次又一次的困難，一次又一次解決，他也在這過程，學會如何有效溝通，也從每一位傑出的創作者身上吸取不同的養份。他笑說：「我對小棣老師早年創立的民心影視和現在的稻田電影工作室充滿濃厚的情感。」
「我當時離開民心，有點不知何去何從之感，有一天發現答錄機閃著紅燈，是老師的留言：阿輝啊，嗯，我是小棣，聖誕節快到了，我們要在公司烤肉，嗯~嗯~你一起來喔。」輝哥笑說，他當時一直Repeat，聽一次哭一回……。
「有一次，我到埃及出外景，找到一個可以打國際線的公用電話，工作人員輪流打電話給家人報平安，我第一通是打給小棣老師，老師在電話那一頭大喊：阿輝喔，來來來，快來喔，你在哪裡啦？我趕緊跟老師說：啊，我人在國外……老師哈哈笑說：喔喔喔，那等你回來喔。」
這些點點滴滴，別人看似普通，聽來平凡，但對敏感的許傑輝來說，卻是最甜蜜的生活經驗、人生體會進而成為創作養份。當時他還和前輩們到台北信義路的太陽系MTV租碟看，黑澤明、卓別林、小津安二郎、伊丹十三等系列，都是他們吸收新知的管道。多年後，同樣身為導演的他與其他七位專業創作者一起成立表演教室，長期培養專業人才，他笑說：「這件事早該做了，如今成型，真的很棒。」
讀者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