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鍾樂偉
2018年,7位本來只是默默無名、來自韓國地方城市的小伙子,雖然唱的是以母語韓語為主的歌曲,在社交網絡平台也多只是以韓語發帖,但竟然可以一躍而上,成為全球最炙手可熱、甚至比以英語主流世界的好萊塢明星更有魅力,贏遍美國多個主流音樂大獎,他們的名字叫「BTS」防彈少年團。
▲防彈少年團(BTS)近年斬獲各大美國音樂獎項。(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2020年,一部沒有英語對白,拍攝主要在韓國國內取景,連一個享負盛名的外籍演員都沒有的電影,由南韓導演奉俊昊執導的《寄生上流》,上映後竟然能夠打破一個接一個的韓國歷史紀錄,昨(10)日更破天荒地在象徵著世界電影舞台之顛-美國的奧斯卡電影頒獎典禮上,一舉摘下四大獎項,甚至成為了首部非英語作品,獲得了最佳電影的殊榮。
▲奉俊昊《寄生上流》抱走奧斯卡最佳影片 。(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20年前,當我們還沒有創出「K-Pop」名詞,韓國把音樂都稱為「歌謠」的年代,一批對音樂有創意、膽識與市場抱負的韓國人,不甘只侷限於當下南韓5000萬人口,決定要把視野開闊並推陳出新,誓要為這個國家的音樂帶來革新的改變。
結果,經過BoA(寶兒)、東方神起、少女時代、Wonder Girls、BIGBANG、PSY、Super Junior、SHINee、EXO 等團體與歌手,嘗試後跌倒再嘗試以後,最終在久經歷練下,20年後的今天,成功衝破了國家與洲份地域的界限,讓 BTS能夠達成了韓國樂壇多年來的夢想,站在世界音樂市場最高峰的位置,使K-Pop獲得了國際社會的認同與肯定。
▲奉俊昊為南韓寫下新歷史。(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同樣,曾幾何時,當韓國電影還在被其他亞洲電影市場看不起,甚至曾經在韓國國內電影票房上,十大之中8部都是來自好萊塢,一部來自香港,可說是名副其實一蹶不振的年代,韓國電影從業員痛定思痛,決定要重振韓國電影的地位,而政府也看準了電影作為「夢工場」,為國家形象與經濟帶來無限改變契機的功能,大量投入國家資源,發展韓國電影工業。
最後在前輩林權澤、李滄東、洪常秀、金基德與朴贊郁等著名導演,在世界各地散播了韓國電影的種子基礎之下,最終在20年後的今天,成功透過奉俊昊之手,接過了奧斯卡的電影大獎,登上世界電影舞台的頂峰,使韓國電影亦獲得了國際社會的認同與肯定。
▲《寄生上流》寫下南韓電影新歷史 。(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如「BTS」般能夠把「K-Pop」原來置於藝術性與市場發展兩端的對立面,混合而成一種全新定義的「K-Pop」品種;今天奉俊昊執導的電影《寄生上流》能夠雅俗共賞,既能夠取悅講求品味較重的歐洲電影市場觀眾,也能討好較講求市場排場與視覺刺激的美國好萊塢觀眾,建立出一套屬於奉俊昊獨有的電影語言,並感動了歐洲與北美的評審,獲得數之不盡的獎項,產生了「《寄生上流》綜合症」。究竟《寄生上流》是如何突破前人未達之境地,在票房方面取得成功之餘,在作品藝術性方面也得到了認可,在國際舞台上掀起了獲獎熱潮?
以國際市場為視野的韓國電影
60年代韓國朴正熙政權一直視電影作為教化人民思想的工具,只有在出於鼓勵反共與推動社會集體辛勞工作的價值層面上,支持由那些題材主導的韓國工業發展。到了80年代,全斗煥為了以電影麻醉民眾想爭取民主與自由的意欲,大舉推行「3S政策」,把電影作為政治任務,以放寬大眾娛樂的方式,使年輕人誤以為軍事獨裁也有其得民心之處。
只是,正因為韓國電影市場陸續開放,讓好萊塢電影大舉湧入國內市場,無論在製作水平、故事構思與後期編製的水準,都遠不及美國與其他亞洲市場,韓國電影市場空間一下子被外國進口片擠壓,連十大票房中一部國產片也沒有。一時之間,韓國電影變得過街老鼠、無人問津。
▲林權澤被譽為南韓電影教父。(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一切直至90年代初以後,受到《侏羅紀公園》的成功案例啟蒙,韓國政府便開始著力,大舉在金錢與人材培訓方面支援韓國電影業的發展。韓國電影正式能再登上國際影展之列,已要等到1999年,由韓國電影教父之稱的「林權澤」執導的作品《春香傳》,成為首部入圍法國坎城電影節競賽單元的作品。3年後,他又再以電影《醉畫仙》獲得第55屆坎城影展最佳導演獎,而2004年朴贊郁的作品《原罪犯》,更是首部取得評審團大獎的韓國電影。
▲全道嬿以電影《密陽》獲得韓國首個「坎城女主角」獎。(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導演與作品獎,韓國電影成功在坎城開創了歷史後,到了2007年,韓國女演員全道嬿(常譯為全度妍)便憑電影《密陽》獲得韓國首個「坎城女主角」獎項。其後,2009年朴贊郁憑《蝙蝠:血色情慾》獲得坎城的評審團獎、2010年李滄東以電影《生命之詩》獲得了坎城最佳劇本獎、洪常秀則以電影《愛情,說來可笑》》獲得坎城一種注目單元最佳影片、2011金基德的電影《阿里郎》獲得坎城一種注目單元之最佳影片。而金基德再於2012年於「世界三大電影節」的威尼斯電影節上,憑藉《聖殤》獲得最高獎金獅獎,就是最佳證明韓國電影實力的例子,已經穩定地達到歐洲主流品味市場的注視與肯定。
正因韓國電影成功登陸歐洲市場,屢次獲得評審青睞,奉俊昊步向國際電影市場的夢想,也受惠這些前輩鋪好的跑道上,使他能夠在2006年以後,四度(《駭人怪物》、《東京狂想曲:搖擺東京》、《末日列車》與《玉子》)受邀參加坎城影展,最終在2019年成功憑《寄生上流》,獲得最高殊榮的「金棕櫚獎」。
共有的階級對立問題
顯而易見,《寄生上流》是一部講述無權力者,試圖寄生在富有人家的生命上,希望終有一天能衝破階級界限,成功晉升上流並進入有權階級的社會諷刺類電影。題材上,它能夠在評審口碑與商業票房皆取得空前成功,當中奉俊昊以及近年這類題材越見受觀眾喜歡,絕對是不能忽略的原因。
▲《寄生上流》劇照。(圖/CATCHPLAY提供)
熟悉奉導演電影作品的影迷,都不會對他過去幾部電影能牽引出的社會探索議題感到陌生。向來奉俊昊也是喜歡以呈現社會內部矛盾面,作為他的電影故事主線。
例如《駭人怪物》中韓國政府與對抗大魚怪物一家的矛盾、《末日列車》中前廂乘客與尾廂乘客在階級上的對立、《玉子》中貪婪的大企業與單純的美子等等,擅長處理階級與人民內部矛盾的奉俊昊,在這次《寄生上流》便故技重施,以跨國企業老闆一家與宋康昊一家人的對立,再配以奉導演喜歡在別人認爲電影會走向某個方向時,就決定改變方向的「奇異」鋪陳手法下,觀眾深深地為電影中那些層次變化的戲劇效果為之讚嘆。
▲《寄生上流》有不少反轉劇情。(圖/CATCHPLAY提供)
碰巧這類以「階級」寄生跟流動的社會問題,近年不單在韓國,世界各地的民眾也深深地感到認同,我們活著的世界已經步入無權力者對權貴高層感到絕望的最後階段,掙扎、反抗只會是社會唯一的可行出路。特別在過去數年間不同國家內部不斷爆發數之不盡的民眾,針對社會不公義的抗爭運動,可想而之《寄生上流》談及的無權者跟富者反抗的主線,絕對是擊中今天主流電影市場內的大部份觀眾口味。
市場推廣與社交媒體效果
既然有了前人翻好了良好的市場土壤,再加上編成了今天普世關心的「階級」問題,接下來就是電影如何透過宣傳,進入以往韓國電影難以打進的美國好萊塢市場之內。
▼《寄生上流》美版海報。
根據《寄生上流》電影製作公司CJ娛樂在網絡公開的資料顯示,電影在美國的發行主要交由一間名叫「Neon」的發行商負責。作為擁有12個奧斯卡獎項提名的發行商,「Neon」開宗明義把其公司發行的影片觀眾定位為「45歲以下、對暴力不反感、對外語與非虛構故事不反感」,這個定位與《寄生上流》主要針對的觀眾群正好吻合。
行銷上,「Neon」刻意在美國市場推廣時,決定以「電影中有意想不到的轉變」的口號作看點,以勾起好奇心吸引觀眾入場觀看。而為避免預告片過度把故事情節洩漏,美國版的剪輯明顯地把原有電影中的懸疑及「沒有計劃」的力度加重,使看過預告的觀眾,更會渴望地想知道究竟那些來自草根的騙徒,最終的下場會是什麼。
▼《寄生上流》美版預告。(影片來源:YouTube NEON)
當然,「Neon」也把握了女角朴素淡當中一段有帶「洗腦」效果的口訣-「Jessica,獨生女,伊利諾州,芝加哥,系上學長金振慕,他是你堂哥」,不斷地在Instagram廣傳。其後,朴素淡更追加拍攝真人示範在網上公開,讓聽完感到捧腹大笑的外國觀眾,也不期然地琅琅上口地模仿,讓產生無邊界社群震盪的社交網絡平台,更能製造出一窩蜂的市場效應。
▼朴素淡親自示範「潔西卡歌」。(影片來源:YouTube NEON)
所以說《寄生上流》是一部開創韓國電影在世界電影市場上新一頁的作品,奉俊昊的個人創見、多位韓國導演前輩為韓國電影在外國評審留下的正面印象、普及性的關注議題、特別獨有的行銷策略,都是它偶然與操作兩兼備的成功因由。
進入2020年的新時代,「BTS」與《寄生上流》成功在美國好萊塢市場取得空前成就,都已證明了韓流已不再只是擁有亞洲認證的流行文化產物。不知除了「K-Pop」與韓國電影以外,韓劇又何時會出現另一韓流在世界舞台上的神話之作?
本文出自外稿作家,由鍾樂偉【《上流寄生族》成功背後的奉俊昊與市場因素】授權提供►看更多鍾樂偉專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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