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鍾樂偉
南韓三星集團會長李健熙，本月25日在首爾病逝，終年78歲，並於昨（28）日在三星首爾醫院舉行出殯儀式，包含李健熙夫人洪羅喜、長子三星電子副會長李在鎔、女兒新羅酒店社長李富真等遺屬皆參與送走父親最後一程。
▲南韓三星集團會長李健熙病逝，享壽78歲。（圖／CFP）
自2014年5月因急性心肌梗塞入院以後，據說過去數年李健熙其實一直卧病在床，未曾公開露面，因而有關李健熙的生死傳聞，一直在韓國國內傳個不斷，甚至有說他早已病危，企業管理大權已由李在鎔掌握，只是留待「合適」時機，等待李在鎔成功接班以後，才對外公開死訊。
隨著李健熙消失於公眾目光之中，南韓社會老早已把他當成「活死人」，一來把李在鎔視為當下三星集團真正的管理者，二來也陸續忘掉他的存在，但畢竟他是胼手胝足，把三星從只是一個亞洲二線的電子品牌，一躍而成為全球知名的國際電子產品大企業，他為這家集團帶來的貢獻，也可算是劃時代。
▲李健熙的出殯儀式在三星首爾醫院舉行。（圖／CFP）
當然，在他手下的三星集團，也曾經被稱為全球其中一家最危險的企業，皆因李健熙治理下的三星，只懂透過貪污舞弊，還賄賂政要與檢察官，躲避犯罪指控。此外，他向來更不關心員工人權，不但禁止三星企業成立工會，更對旗下電子工廠女工因工患上白血病與癌症的指控，毫無悔意，反而透過收賣假口供與製作假證據而推卸責任。
所以，對韓國人而言，三星集團在李健熙管理下，既有成功，亦有其魔鬼一面。
▲南韓三星集團創辦人李秉喆與兒子李健熙。（圖／CFP）
回顧過往數十年間南韓的經濟發展，眾多財閥之中，三星必定是最能代表南韓財閥制度成功一面的先鋒。曾經有研究指出，在60年代被評為韓國前百大的企業，到了90年代，只有16家生存下來，更確實點說，從60年代至今，只剩下三星和LG兩大財閥企業而已，可見三星在韓國經濟發展的超然地位。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毅精神」是三星在南韓企業中一大特色。想當年，三星電子創辦人李秉喆70歲時，選擇面對新挑戰，在一片反對聲音下建立三星的半導體產業，獨具惠眼協助三星在80年代取得空前成功，更為帶領三星轉型奠定了基礎。
他的兒子李健熙在1988年接任總裁一職後，其突破性的管理哲學，例如在1993年提出的「新管理策略（New Management Initiative）」，是讓三星重新起步，走出韓國之餘，更成功踏進國際市場至為關鍵的一著。
▲李健熙為三星轉型帶來突破性的改革。（圖／CFP）
憑著曾在日本與美國留學及工作的經驗，李健熙深知日韓企業與美國企業在經營學上的優劣，更了解三星集團在踏入90年代以降，即將面對企業轉型的一大危機。為了迎合新時代挑戰，他先訂出目標，首先要把三星打造成全球品牌，所以必須在營理模式與視野上，跟國際接軌。
例如他提出改革員工升遷制度，不再走昔日一切以年資作標準的「財閥式」考核，改成對集團帶來貢獻，即有能者居之，縱使年資不足，也不代表不能破革升職，管理上的新思維，吸引有志、有能力的年輕人加入三星效力。此外，李健熙為了加強管理層與西方企業文化的脈絡接軌，在其「新管理策略」上，也多次在美國大企業內，高薪招攬當地的企業人材加盟三星。
而他又深明貿然空降沒有人脈、也不懂南韓職場潛規則的外國人到三星擔任管理職，將會招徠管理層的反彈，李健熙因而也安排那些外聘人材，先在三星集團內跟高層混熟，且在熟習韓國文化以後才正式上班，融合東西方經營哲學優勢的新管理模式，讓三星轉型成功。
▲2010年李健熙和女兒李富真、李敘顯，於美國內華達州拉斯維加斯參觀國際消費電子展。（圖／CFP）
還有，李健熙的三星集團也鼓勵青年員工多與外國企業交流，例如他設立了員工到海外深造兼工作的計劃，安排員工到一些有市場發展潛力的國家，先修讀12個星期的當地外語課程，後來再在當地自訂計劃書，以一年時間在當地建立人脈並完成有關計劃，以讓三星將來能在當地發展更具深化市場的新合作方向，互惠互利。
另外，他又提出過「換掉吧！（除了妻子和孩子以外，全部換掉）」、「七四制（指早上七點上班，下午四點下班的破革安排，使員工在下班後仍有時間作個人研習和進修）」和「鯰魚理論（意指在泥鰍養殖場放一條鯰魚，泥鰍就會為了不讓鯰魚吃掉而到處閃躲，結果泥鰍因為大量運動，自然變得更健康、更肥美，這代表只要保持在適當的壓力下，人和企業都會充滿活力）」，更是帶領韓國企業衝出亞洲，達到世界巓峰的驕人成績來源。
可是，李健熙也同時惡名昭彰，「貪污」是他管理下的三星，在外被人批評的最大指控。
▲李健熙曾因涉嫌非法繼承經營權等被起訴。（圖／CFP）
曾因起訴前南韓總統全斗煥而聲名大噪的金勇澈，於1997年加入三星集團並成為其法務長。2004年請辭後，他踢爆三星種種鮮為人知的惡行，並發表厚達500頁的《思考三星》一書，揭露三星動用不法秘密資金行賄官員、檢察官，買通執法者和非法逃稅，還有李健熙違法繼承經營權，並對敵人與競爭對手進行監視、跟蹤、竊聽，還收賣主要媒體，讓媒體對三星的種種惡行保持緘默。
結果一石擊起千重浪，2007年11月南韓成立獨立調查組進行調查，最後李健熙因背信和逃漏稅等罪名成立，被判刑3年徒刑、緩刑5年（但法院以「罪名尚未嚴重到須實際服刑地步」，並未判李健熙入獄），其後他更向大眾道歉並辭去會長職務。
但案件結束不到2年，當年曾險遭法院起訴的三星高層，卻以「護主有功」給予大額補償和升職。另外，2009年12月，當時的南韓總統李明博表示因為要申辦2018年冬季奧運會，而李健熙是國際奧委會委員，為了整體國家利益，決定給與李健熙特赦。他更於2010年恢復原職務，重新成為三星集團的總裁。凡此種種，都只是顯示出三星對南韓公共事務和法院判決的干預，已到達目中無人的地步。
▲南韓平昌市獲得2018年冬季奧運會主辦權，時任韓國總統李明博與三星集團董事長李健熙在南非德本握手交談。（圖／CFP）
另外，三星電子曾在李健熙管理的時代，旗下的半導體工廠招聘了一批女工，在其滿佈具幅射性與化學性物質的工廠內工作。然而三星電子多年來毫不關心員工是否穿上合格的保護衣，結果那些女工一一在工作一段日子後，數百名員工一同患上白血病與癌症。
當中，女工黃尤美不幸於2007年離逝後，其父親決定跟三星討回公道，縱然面對三星利誘威脅，也從沒有放棄訴訟，結果花了十年時間抗爭，最終在2018年成功獲得勝訴，三星正式道歉，並為所有遇害者家屬賠償。
▲李健熙創造的三星財閥集團對韓人是又愛又恨。（圖／CFP）
蓋棺論定，李健熙固然作為三星第二代經營者，曾經為其企業審時度勢地引入革命性的企管改革，不但把三星從只是亞洲二線品牌的舊模樣，轉型為國際頂尖電子企業，超越日本，更成為了全球知名的韓企。不少外國人未必了解南韓，但必定聽過三星，這點確實曾經為南韓人帶來無尚的民族光榮感。
只是，三星集團魔鬼的一面，破壞環保之餘，也以財大勢大扭曲南韓的法治公義，肆無忌憚地賄賂官員與檢察官，企圖左右調查，更喪盡天良地對工人不人道地對待，絕對是李健熙一生留下最大污點之處。
本文出自外稿作家，由鍾樂偉【三星李健熙病逝 企業品牌在他手上的起與跌】授權提供►看更多鍾樂偉專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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