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伍麒匡 Cyrus Ng
「我的國家為何讓我活得這麼痛苦？」
「看到政府不負責任地應對世越號事件，我就想『這個社會就像兄弟福利院一樣，依然是殺人的地方』，令我有更大決心投身人權活動。」
以上是南韓1982年被警察拘捕，於「兄弟福祉院」囚禁的受害者「崔勝友」受訪時所說的話。在發生513人死亡的兄弟福祉院事件中，他是其中一位倖存受害者。他的經歷曾受到了家人和社會的徹底冷落，父母歧視他下，被迫離家出走。他還指工作和結婚都因爲「兄弟福祉院出身」的標籤而受挫。
▲南韓釜山曾發生過猶如納粹集中營的「兄弟福祉院」事件。（圖／翻攝自YouTube／그것이 알고싶다 공식계정）
他一直埋怨國家暴力令他有著悲慘的人生，直至2014年發生世越號沉沒事件，成為了他人生的轉捩點，他見到政府故意消極應對國難時，更決心投身人權活動，他堅持於國會門前露宿靜坐，直至今年仍堅持要求國家修訂《過去史法》，賦予查明過去真相的權力。他致力學習英語並上戲劇課，因爲他想向海外很多人傳達有關兄弟福祉院事件和人權的故事。
10/26是南韓前總統朴正熙遇刺身亡41週年，回顧過「兄弟福祉院」的殘暴歷史後，這次將詳述崔勝友的經歷，再看朴正熙政權如何殘殺平民，以「美化及乾淨城市」為名打壓民主運動，兄弟福祉院如何成為了韓國黑暗時期的警暴及暴政的一大象徵。
▲兄弟福祉院被害者崔勝友2019年在國會外靜坐抗議。（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1982年某一天，只有14歲的崔勝友被控告偷了一塊麵包，在警察脫下他的褲子、用打火機試圖燒他下體的暴力執法下，他被迫承認根本沒有犯下的罪行，其後就被拘捕到兄弟福祉院囚禁。就在當晚，在其房間的警衛強姦了他，其後的日子也多次對其施暴及性暴力。
崔勝友就這樣於福祉院度過了地獄般的5年，幾乎每天都遭受著強姦、毆打和強制勞動。他也親眼看著無數被拘禁的男男女女被毆打致死，屍體堆積如山，像垃圾一樣被運走。據當時的資料顯示，有逾4000人被非法禁錮於福祉院內，其中有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醉漢，但絕大多數都是孩子和殘疾人，還包括被拘捕的社運人士及大學生。
▲知名電視節目《我想知道》專題報導釜山兄弟福祉院。（圖／翻攝自YouTube／그것이 알고싶다 공식계정）
隨著時間逼近1988年成功申辦漢城奧運會，朴正熙遇刺後，全斗煥政府更強力推行「乾淨城市活動」，福祉院透過與警方進行檯下交易，隨聲附和政府的行動，一度開了高達20多間工廠，強制奴役被囚禁的受害者，當年全國的關押人數多達16,000人。
根據崔勝友等倖存受害者的回憶，隨著關押的人數越來越多，血腥暴力及殘忍虐待有增無減，幾乎平均每一天會有4、5人死亡，甚至曾有9到15人在一天內死亡。不但如此，福祉院內也形成了強弱階級壁壘，比較健壯的犯人也會附和暴力行為，強姦及毆打弱者，甚至偷取其食物，甚至有瘦小的男生被當成洩慾工具。
▲釜山兄弟福祉院當年模樣。（圖／翻攝自YouTube／그것이 알고싶다 공식계정）
一位因為在學校惹麻煩，同樣被拘禁的倖存者李采植指，在13歲時被送到福祉院後，就在為病人清理傷口，但福祉院內沒有人有醫學知識，更沒有專業消毒器械，甚至用鑷子直接夾走在身體內滋生的蛆蟲，生活條件非常惡劣。
據其後的真相調查，在強制勞動方面，福祉院會根據年齡的大小，安排不同的工作。成年人需要進行建築等粗重工作，或生產木製品、金屬製品、服裝、鞋等，而兒童有時需要拖地、砌牆，但大多數孩子被分配去組裝圓珠筆和魚鉤。如果產品出現品質參差，他們就會遭受施暴甚至活生打死。由這「恐怖集中營」生產的商品成功外銷，為國庫賺取不少收入，但強制勞動的受害者沒有分得任何薪資。
▲被害人於兄弟福祉院被迫勞動卻沒有任何報酬。（圖／翻攝自YouTube／그것이 알고싶다 공식계정）
遭受多年的皮肉之苦，隨著1988年關閉了兄弟福祉院後，崔勝友亦重獲了自由，但多屆政府均沒有正面回應受害者的訴求，最終在檢察機關的調查下，院長朴恩槿只以個人貪污及違反建築法等嫌疑被起訴，經過一輪審判程序，法院僅判囚2年半，而且對於暴行、性暴力、殺人等證言和情事，至今只能在透過大法院進行「緊急上訴」，重審朴恩槿強制監禁的罪名是否成立。
2018年4月，檢察歷史委員會建議重新調查後，兩年後朝野政黨最終達成協議通過《過去史法》修訂案。多年來堅持於國會示威，甚至爬上出入口屋頂連續3天靜坐抗議的崔勝友，聽到現任總統文在寅於今年5月表示歡迎國會通過修訂案，並表明必須查明歪曲的歷史和被隱瞞的真相，包括兄弟福祉院事件時，他對文在寅表示感謝。
▲被害者崔勝友（右）與韓鍾善（音譯，한종선）聽到通過《過去史法》後互相擁抱。（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他指2014年文在寅還是民主統合黨黨魁時，亦曾參加過受害者證言大會，在人權律師時期，由於時效已過，他沒有調查權限，對此曾感到非常遺憾，但來到現在，他認為總統冒著被批評干預國會運作的風險發表這些言論，現在只剩下徹底查明昔日暴政侵犯人權的問題。
他也指，目前大約有300名兄弟福祉院的倖存者，他們現在都有很多不適應社會的情況。希望以重新調查爲契機，制定《兄弟福利院特別法》，救助無辜遭受國家暴力的受害者的生活。
▼電視節目《我想知道》專題報導兄弟福祉院。（影片來源：YouTube 그것이 알고싶다 공식계정）
本文出自外稿作家：伍麒匡 Cyrus Ng
土生土長的香港人但熱愛韓國的一名研究者，同時也是一名作家，從小就喜愛接觸文字，還有不同的語言文化。韓流文化令韓國成為我第一個深入研究的國家，不止韓流，還有政治、社會風氣、經濟、文化等都是研究領域。「做自己」是我一直以來的格言，無論社會變得有多壞，我都會堅持做自己，並為自己的研究及興趣驕傲。請鎖定粉絲團【伍麒匡 Cyrus Ng】►看更多伍麒匡 Cyrus Ng專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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